马车驶出崔府时,天光熹微,薄雾未散。
崔沂坐得规规矩矩,小心绷着背,指尖下意识地绞着衣摆。
事情过了几天,高家毫无动静,陆氏也迟迟不肯松口。崔沅知道自己赌输了,消沉下来,整日沉默地送崔海上下学,任由府中风言风语砸落。崔沂心头着急,一时冲动,才将那枚李宴的令牌递了出去,只想着见见李昭宁,或许她能有法子。
令牌送进宫不过一日,李宴便传了口信——请崔峋于次日带她走东侧门入宫。
她听后心头一沉,想着定是麻烦了他。原以为他会不情不愿,至少也会冷着脸对她说话。可马车一路前行,他出奇地温和,连一点不耐都未露。
他没有像平日那样翻阅公文,也没闭目养神,只撑着下颌看窗外,目光偶尔似有若无地落到她身上。
初夏已至,车厢里渐渐闷热起来。崔沂额头沁出细汗,怕他嫌她失礼,并不敢在他面前打扇子,只敢悄悄掀起一角帘子透气。
忽而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来,掌中是一只精巧香包。
“宫中近来时兴这个,顾太医新配的香方,清热宁心。”
他语调不紧不慢,随即又递来一个小包:“冰镇蜜饯。早上吩咐厨房先冰上的。”
崔沂有些受宠若惊。
她与崔峋向来交集不多,往日不过点头寒暄。最亲近的一回,还是在宫宴上坐了同一桌,那日他神色阴郁,两人几无交谈。
她双手接过东西,连声道谢,悄悄觑了他一眼。
蜜饯冰得刚好,酸甜沁凉,她实在没忍住,吃了一颗,酸甜清凉,暑气顿消。正要咬第二颗,偏偏一抬头,便撞上他沉沉的目光。
她忙讨好笑笑,因着担心崔峋嫌弃自己用手拿过,把小包递过去:“兄长也尝一颗?”
崔峋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,眼底浮起几分笑意。他没有接蜜饯,却伸出了手。
崔沂识趣,狗腿地把蜜饯倒了一颗在他手上,嘴上嘟囔:“今日的蜜饯很甜。”见他没有不悦,她便松快些,取了扇子轻轻扇了几下。
想起姨娘常叮嘱要与陆氏母子亲近,如今既然要巴结,索性做全。她便凑近些,一边给他打扇,一边笑吟吟问:“兄长,这样可好些?”
崔峋似是没料到她会靠这么近,身形微顿,下意识整了整衣襟,转头时,几乎直直望进她眼里。
清澈得像没有沙石的冷泉,崔峋暗忖。
崔沂下意识挺直了腰,只怕自己巴结得过了头,正发憷着,就听他慢悠悠地开口:
“……一一,有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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